「异类追踪者」是魔宙出品的半虚构故事系列外汇配资比例

通过讲述我们身边患有精神问题的“异类”故事

从而达到了解精神疾病，破除偏见的目的

本季由徐晓2012年在精神专科医院实习经历整理而成

大家好，我是徐晓。

我觉得自己是被偷窥长大的。

小时候大人为了我的安全，会偷看我吃饭睡觉；上学后班主任会站在班级门口偷看谁在开小差。

等我进入社会，看到有人在厕所被偷窥；有人的工位前会安装摄像头盯着他上班；更熟悉的还有，出去旅游时在宾馆发现针孔摄像头。

希区柯克经典的悬疑片《后窗》，讲的也是个偷窥和被偷窥的故事。

主角直接拿望远镜偷看

但当自己知道正被别人偷窥，那种恐怖和无力，以及带来的影响，根本无法想象。

今天的故事，是我一次被偷窥的经历，但这个故事里，还有另一个女孩的遭遇，更令人唏嘘。

1

我被人肉了。

没想到，在游戏里随便组个副本，会让我被一个中年男人盯上，生活彻底失控。

一个月前，我们在魔兽世界里认识。

我玩冰法，他玩战士，他操作很好，像是大神的小号，我果断抱上大腿，还加了QQ方便约本。

有时候语音商量战术走位，我也是个花痴猪脑，觉得他嗓音好听，聊天也有意思。

今晚也是，他神神秘秘地说自己现在干的工作——数字遗产整理师。

遗物整理师我倒是听说过，帮死者整理遗物，找出珍贵或者有纪念意义的物品交给死者家属，但数字遗产整理师又是什么？

2021年有部韩剧，就从遗物整理的角度探讨了如何面对生死

他侃侃而谈，这个工种是遗物整理师里的细分，比如说QQ微信的账号密码和聊天记录、支付宝里的余额、网盘里的照片视频，甚至游戏里的装备……这些都是数字遗产，现在网络时代，尤其年轻人在电脑、手机里留下的东西，搞不好比现实里还多。

找他的很多都是失独父母和丧偶伴侣，他们搞不懂电子产品，不知道亲人的设备密码，他就负责破解，查找逝者生前的常用软件，找出里面的照片和视频，委托人一般是想留点念想。

失独父母的增加，也反映了死亡人群年轻化的问题

为了多挣钱，他前阵子还搞了个特色服务，叫“还原Ta的数字人格”，就是根据遗留数据，描绘出逝者在网络上是个什么样的人。

“不过这活儿干起来才发现太麻烦了，因为就没谁的数字人格是好鸟……”

一开始他都尽可能完全还原每个逝者的数字人格，但渐渐发现，其实他们的家人根本接受不了真相

——没人会想知道自己老公嫖娼还得过病、自己闺女13岁就在网上当福利姬。

——儿女双全的大学教授其实是同性恋，还和自己的男学生有一腿。

——呼吁尊重女性的文艺男青年，结果在豆瓣上搭讪记录有400多条。

——喜欢秀恩爱的主妇，其实每天在微博上咒老公死。

——老实巴交的保安天天在贴吧发住户照片……

“说实在的，人都死了，相比咱更应该帮助的是还活着的人。所以我现在更像个数字入殓师，专门替死人收拾烂摊子，免得他们家属增加额外的痛苦。比如帮这些人清空聊骚信息、开房记录。哦！还有，删掉藏在硬盘里的重口味AV！”他哈哈大笑。

我也傻乎乎地跟着笑，突然听到他冷不丁冒出一句：“嗐，我这些事不算什么，你之前治过的一家子中邪才刺激，所以你觉得到底有没有鬼啊？”

说实话，一开始我都没反应过来。

等回过神，只感觉浑身发冷，胃里一阵阵抽搐，我从没在网上跟任何人提过现实里的事。

我强作镇定：“你在说什么？什么中邪？”

对方却乐了：“徐医生记性不怎么好啊。对了我再提醒下，以后天黑先把窗帘拉上——”

我“啪”地掐断了语音。

整个脑袋嗡嗡作响，手忙脚乱地关电脑，又嫌太慢，直接拔了插头。

坐着愣了几秒，又跳起来把窗帘拉上，接着又到大门口看了半天猫眼。

后来我搬家都把猫眼换成这种能实时记录的款式了

我完全没办法安慰自己，叫我“徐医生”只能代表他知道我的工作而已，但当耳机里传出“拉窗帘”三个字的时候——我感觉像突然被扒光了。

赤条条站在黑暗里，被笑嘻嘻地打量着，自己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。

我深呼吸了好几口，鼓起勇气，重新打开电脑。

得搞清楚他到底是谁！

隐身登陆QQ之后，点进这个人的空间，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转发和垃圾信息里拼命翻找。

终于，我找到了一张全家福照片。

照片清晰度很低，只能勉强看出上面的中年男人梳着中分，戴着黑框眼镜，普普通通。

可我压根不认识他！

他的脸、声音，还有他的老婆和女儿，我全都没印象。

更糟的是，本以为这张照片是突破口，但却是我折腾整晚的唯一收获。

我用了各种识图软件，在聊天记录里抠每一个字眼，挨个查给他动态点赞的人，还有烂大街的“时来运转”这个昵称，系统默认的头像……我什么都没查到。

搜索这个名字，出来的结果能往下翻十几页

我要疯了。越是查不到，我就越搞不清自己是怎么被人肉出来的。

我也用的默认头像，网名“彼岸”也是烂大街，从来不发照片，他是怎么知道我是谁？还有这么具体的生活细节？

还是说他在现实里早就盯上了我，故意在网上接近我？

他到底是谁？

他到底想干什么？

恐惧像虫子一样，爬满我的全身。

2

第二天上班，踏进诊室时，熟悉的同事给了我点安全感，可接待病人时，我还是心神不宁。

特别是瞧见中年男人，不管戴不戴眼镜，头发中不中分，我都怀疑是那个偷窥我的变态。

就在我又困又怕，脑子僵成一团时，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影闪进了诊室。

我刚准备叫出声，听见是年轻女孩的声音，才松口气。

可她开口却说：“我……我被人监视了！”

我猛地抬起头。

早都暖和了，这人还穿着厚外套，围巾、帽子、墨镜、口罩，全副武装。

她先是关紧诊室门，然后四处扫视，问了才知道是在找监控。

我再三保证治疗时只开录音，她才犹豫着从口袋掏出一大包创可贴，递给我一张。

见我愣了，指了指我笔记本电脑上的摄像头，让我用创可贴遮住。

医院一般不会给电脑配摄像头，我偶尔带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记病例

然后才像条终于钻回水里的鱼，一层层解下围巾帽子手套，露出一张憋得通红、年轻又惊恐的脸。

看着她恍惚的眼神，布满血丝的眼球，干裂的嘴唇，我仿佛看到了镜像的自己。

冥冥之中，我被人肉的第二天，竟然遇到了同样被窥视、甚至遭遇更恐怖的病人，李雪。

李雪的初诊表格，为了方便阅读，我把信息整理在下面的表格里

来访者初诊表格姓名：李雪年龄：21岁婚姻状况：未婚职业：学生工作单位：XX大学首次治疗时间：2014年4月22日症状：神经衰弱、家庭状况：独生子女，父母康健备注：对监控设备有强烈的恐惧和焦虑情绪。出现反复的、无法控制的思维，担心被监视、被跟踪、被伤害。部分治疗录音：徐晓（以下简称徐）：你的意思是，有人在网上到处发你的真实身份？李雪（以下简称李）：对……他们知道我的名字、学校，连我的班级和学号都知道……徐：他们？李：我……我其实也不确定。微博里的都像是小号，有些名字直接就是一串乱码。人人网的那几个我都去找了，发现班级和名字都是假的……我根本不知道监视我的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。徐：能具体说说吗？李：有一次，我在图书馆自习，有个陌生人加我QQ，一条条说出了我的座位，当时衣服、背包的颜色，连水杯放在我左手边都知道！但我看了周围所有人，大家都在埋头看书，根本没有人在看我，或者在用手机！徐：你有没试着回复或者追查？李：我问过他们是谁，但根本没人理我……后来我就把微博人人这些都注销了，不能注销的也设置了禁止添加好友，那些人就开始给我发短信，还半夜还给我打电话，我不敢接！又睡不了！李：还有，我之前在澡堂……洗完澡去储物柜拿衣服的时候，才看到短信问我，沙宣洗发水好用吗？就像有眼睛贴在我身上一样，但我根本看不到！我……我马上跑去告诉了管理员，她们检查了澡堂，没发现任何摄像头，还批评是我神经敏感，制造恐慌……李：我就再也不去澡堂了，每天打热水回宿舍洗澡，就是上课前把水瓶放开水房，下课打了水拿回宿舍……徐：这样安全些了吗？李：我本来以为安全了，但有次我把水瓶拿回宿舍，倒出来发现……水是黄色的，我以为是水房的水箱坏了，可手机收到条短信，说给我加了点补品，我就凑近闻了……是尿。徐：这太过分了。李：我真的想不通，到底是谁这么讨厌我？（哭泣）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，要像个犯人一样被24小时盯着，我不敢闭眼睡觉，不敢看手机……徐：这不是你的错，你是受害者。李：我……徐医生，我感觉在你这里我终于能喘上气了，我能在你这里睡一会吗？我可以去角落里，不耽误你工作，求求你了！

李雪在诊疗床上睡着后，紧皱的眉头才慢慢松开一点，我也松了口气。

其实刚刚沟通的全程，我都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，因为我太能共情她的焦虑和恐慌了，甚至好几次都想告诉她，我也一样，也被看不见的眼睛盯上了。

但我不能这么做，甚至有点自责这样不专业的想法。

抱头痛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，她现在需要我的帮助。

我花了点时间平复情绪，努力调动理智来分析。

首先李雪跟我的沟通里，没有不切实际的被害信念，她描述的网络骚扰很具体有细节，应该是真实发生的；她也没有无端的猜疑，觉得身边所有人都要害她。那么就不是有被害妄想。

但她确实出现了过度警觉与敏感，认为既然自己走到哪都会被窥视被骚扰，能做到的只有监控了，或者说，只能是有人在摄像头后面不间断地监视她。

她说自己在有摄像头的环境里，会心跳加速、呼吸急促、出汗。

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，真的有人能做到24小时地贴身跟踪吗？

如果是一群人，那他们盯上李雪的原因和目的又是什么？

睡了半个钟头，李雪的状态好了很多。

我建议她直接报警，向警察出示详细的截图或录屏。

没想到，李雪迟疑了，我在她的羞耻和难堪中，猜到她说出的遭遇并不是全部。

我没有追问，建立信任需要时间，就给她开了些缓解焦虑的药物，建议之后可以试试暴露疗法。

道谢后，李雪又把自己裹回了保护壳里，她刚出诊室没一会，外头就传来嘈杂的人声。

我赶紧出去看，发现是个老头正在批评一个剃着寸头、打着眉钉的年轻姑娘，说她没个女孩样，旁边几个大爷大妈也在帮腔。

其实候诊的病人大部分都是安安静静的

没想到恨不得自己能隐形的李雪冲过去了，挡在那姑娘身前，她的声音有些颤抖：“她，她想怎么穿就怎么穿，又没犯法！”

我也以医院须要肃静的名义，阻止了这场争吵。

本想再跟李雪说两句，我突然直觉似地回头——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在拐角处一闪而过。

我心跳猛地加快，立马追了上去。

一直追到楼梯间，却发现空无一人，仿佛刚刚只是我的幻觉。

这个插曲几乎扯断了我紧绷的神经，筋疲力尽地结束工作回家后，这根筋彻底断了。

因为我发现，被我拉黑的“时来运转”，竟然又出现在了我的好友列表里。

对话框自动弹了出来，冲我不断发出莫名其妙的质问：

“你到底是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？”

“你为什么没有治好病人？”

我硬着头皮回他：“你到底在说什么？”

他打字飞快：“赶紧把李雪治好，不然有你好看！”

李雪？！难道李雪的遭遇也是他……

他同时在骚扰我和李雪？

我一股火直冲脑门，就看到他发来一个文档，点开后，刚冒起的那点热血全冻僵在了血管里。

里面是我的全部个人信息。

我所有的网络账号和密码，我的姓名、籍贯、身份证号，我从小就读的学校，工作单位和住址，还有我的清晰证件照。

我手发抖地报了警，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，就眼睁睁看着文档自动关闭、消失，就像没存在过一样。

对话框再次弹了出来，“时来运转”只打了几个字：“你准备和警察说什么？”

我像被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，只能狼狈地挂断了电话，亮着光的电脑屏幕像一张食肉动物的嘴正对着我。

我删了好几个按错的键才勉强打出：“你到底要做什么？”

他再次强调：“赶紧治好李雪！！！”之后就下线了。

我看着那三个感叹号，竟然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：他可能真的关心李雪，不是对她有恶意。

我知道我的电脑被远程控制了，但杀毒软件查不到任何病毒，只能格式化所有硬盘，重装电脑。

对着不停转圈的屏幕发呆到一半，我突然触电般站起身，在急救箱里翻出创可贴，把电脑摄像头贴上。

接着像个陀螺，看窗帘缝，看猫眼，拖了个柜子死死顶住大门，想了想，又在柜边放了只玻璃杯。

但我还是不敢睡，于是打开了屋子里所有的灯，即便每一个角落和缝隙都被照亮，我还是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。

“就像贴在我身边一样，但我看不到！”我和李雪的感觉一模一样。

我握着刀，在床上恍惚熬到天亮。

3

走到医院门口，才在玻璃门的反射里看到自己那张萎靡的脸。

我脚底发飘地踏进办公室，看到几个同事都围在张姐的手机前，“网上正在直播有人要跳桥！在蓟门桥那！”

“桥下全是人，都在看热闹！”张姐突然说，“嘘，你们听！”她提高了手机音量。

我凑近了些，听到手机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喊声：“跳啊，有种你就跳！”“磨蹭啥，还不跳，浪费大家时间！”“不跳不是人！”

新闻都报道过不止一次，围观群众会在有人跳楼时起哄

围观人群的起哄和口哨声刺耳得让人心惊。

张姐立马关掉直播，有些忧心地说：“希望警察赶紧把人救下来吧——哎，小徐，你怎么脸色这么差？”我只能说没睡好。

走廊里的病人们也在议论跳桥的事。

“又是炒作吧，”有人不屑地说，“前两天不才有人直播自杀骗打赏吗？”

旁边有人附和：“就是说嘛，真想死的人谁会当这么多人面跳桥，还在那墨迹半天？”

赵老师出去制止了他们的议论：“大家都是来看病的，就别讨论这种负面新闻了，对心理健康不好。”

我强撑到中午，饭都顾不上吃，赶紧回到值班室躺下，几乎一闭眼就睡着了。

也不知道睡了多久，门外的嘈杂声把我惊醒了。

坏了，睡过头了！

我连忙拉开门往诊室赶，可眼前的景象吓得我魂飞魄散。

走廊里和往常一样挤满了人，可这些穿着不同衣服的人，全都长着同一张脸。

不论男女老少，都梳着中分头、戴着黑框眼镜，每张脸都是那张全家福里中年男人。

就在我出现的一瞬间，所有人停止了说话。

这些一模一样的脸齐刷刷转向我，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我。

我慌不择路地逃跑，但逃到哪里都是这张脸包围着我，他们从四面八方盯着我，有的人脖子转了180度都还在盯着我。

走廊根本没有尽头，这张脸也无穷无尽。

最后，我砸碎了一扇玻璃窗，从楼上一跃而下。

惊醒时，身体还残留着剧烈的失重感，耳边甚至还有跳下去时刮过的风声。

浑浑噩噩地听到一声：“居然真的跳了……”

跳了？不是梦吗？……我还在梦里？！

我惊惶地向四周看去，发现大家都在，赵老师是赵老师，张姐是张姐，没有人顶着“时来运转”的脸。

张姐盯着手机说，蓟门桥那个被直播的人，最后还是跳下去了，警察和消防员都没救下来，只能说是命啊。

张姐唏嘘道：“现在人压力确实太大了……”

我拿起手机，发现有十几个未接来电，都是同一个陌生号码，我估摸是快递员，正要回拨，对方又打了过来。

电话一直响真的太让人恐慌了

刚接通，“时来运转”的声音就在我耳边炸响：“你为什么没救下他？！你个废物！你个杀人犯！你——”

我应激地挂了电话，直接怕得关了机。

但在两个小时后，赵老师神色凝重地把我喊走，我这才明白“时来运转”的意思。

中午跳桥的，是我的病人李雪，当场死亡。

我完全懵了，愣在原地根本说不出话来。

我本来有机会救下她的……如果我早知道桥上的是她……她在桥上犹豫的几个小时，全被我浪费了！

她没有第一时间跳下去，说明她有求生欲，还不想死的！我那个时候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恐惧里！

我眼前一阵阵地发黑，仿佛又回到了梦里没有尽头的走廊。只是这一次，从窗户跳下去的不是我。

我瘫坐下来，听到赵老师的声音在安慰我：“李雪的档案和治疗录音我都认真检查了，你没有失职。这是场谁都不想发生的悲剧，别往自己身上揽。”

但我原谅不了自己。

赵老师百般叮嘱：“接下来的事都交给院方，你千万别露头，谁来找你都别多说一句，知道吗？我已经答应李雪的学校去做个抑郁症的科普讲座，别太自责了。”

我知道这是为了保护我，但我宁愿他狠狠地骂我。

赵老师走后，我拿出手机开机，立刻就有电话打进来。

“时来运转”咆哮着：“我要把你挂到网上，让所有人知道李雪刚找你看完病就自杀了，是你害死了李雪！”

我愣愣地问：“你是不是也人肉了李雪？”

没想到他沉默了几秒钟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
我也吼了起来：“你别想装傻！李雪跟我说她被一群人骚扰，里面是不是有你？！”

电话那头没有回复，突然传来快速敲键盘的声音。

我歇斯底里地追问：“到底是不是你？你到底是谁？！”

那边敲键盘的声音突然停了，我听到他骂了句脏话。

“时来运转”告诉我，他确实是数字遗产整理师，李雪是她的客户。

通常找他的都是死者家属，李雪是头一个活着委托身后事的，他怀疑李雪有轻生念头。想起我是个心理医生，还算靠谱，就把我推荐给了李雪。

他质问我：“你是不是没上心？觉得她就是个普通大学生，出不了什么事？”

我哑口无言，讲不出心理治疗不是魔法，得循序渐进，不是来一趟就能药到病除。

也没法说正是因为他人肉我，直接把我身心搞崩溃了，哪顾得上什么自杀直播？

因为说什么都像在找借口。

我再次确认：“你真的没有人肉和骚扰过李雪？”

“时来运转”不耐烦地啧了一声：“说了没有！我就是因为尊重客户才没在网上查她，但这是我做得最错的地方！我要早知道……我能帮到她的！”

明明他和我都想帮李雪，却彼此搞砸了，这也太荒诞了。

“时来运转”烦躁地说，他刚刚查出来李雪正在被网暴，具体的还得慢慢查。

网暴？！

难怪……但是，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姑娘，为什么会被网暴？

我沉默了一会，说：“我明天要去李雪的大学，我会搞清楚到底是谁在骚扰李雪。”

“时来运转”冷笑：“现在知道要上心了，有用吗？人都死了！”

我有点生气：“至少要找到凶手。既然知道了网暴和骚扰的事，那李雪在我这里，就不是自杀。”

“时来运转”沉默了一会，简短地说：“行，我网上查，你线下查，查到什么就联系对方吧。”说完就挂了电话。

我知道跟一个偷窥别人的变态合作是与虎谋皮，只能把他想象成一把刀，既然能割我，也能去割害死李雪的凶手。

我找到赵老师，恳求他带我去李雪的大学，在他拒绝前，我说：“我不能当个鸵鸟，至少我希望，能避免出现第二个李雪。”我隐瞒了要查李雪死因的打算。

赵老师犹豫了很久，最后叹着气答应了。

4

几天后，我跟着赵老师来到了李雪生前的大学，他有意识地隐瞒了我是李雪前医生的身份。

现在的大学常常会给学生安排各种心理健康课程，请专业的医生去分享

负责接待的校学生会主席牟翰私下和我们说，李雪的父母也来了，但学校只负责学生的疏导费用。他和李雪是高中同学，实在不忍心，想请赵老师也给李雪的父母做心理疏导，钱他来出。

赵老师刚要开口，我抢着说：“赵老师，让我去吧。”我哀求地看着他。

赵老师无奈同意了。

我和牟同学说不用钱，他连连道谢，说人他去联系。

很快，我和赵老师见到了学校高层，但我没想到，他们竟然这么解释李雪的死因：李雪的抑郁是因为从小地方考到北京后，适应不了新的生活和学习节奏，成绩一直跟不上，多次挂科，可能会影响毕业，压力过大而自杀。

很多年轻人因为挂科在网上求助，其实心理问题可以直接找学校或者专业人士进行疏导

我越听越气，挂科是李雪抑郁的结果，不是原因！我忍不住开口问：“请问领导们知道李雪正在被网暴吗？”

话一出口，我就看到他们几人快速互相看了眼，然后说从没听说这个情况。

撒谎！他们明明知道，却还装聋作哑，甚至把责任都推到了李雪头上，话里话外意思都是她自己太脆弱！

感觉到我情绪失控，赵老师连忙拍着我的肩，打发我去给李雪的舍友们做心理疏导。

我理解赵老师的为难，咬着牙离开了。

从李雪的室友这，我打听到李雪以前成绩一直还不错，直到上次期末考突然连挂几科，之后确实一直情绪低落。

问李雪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，室友们摇摇头，李雪性子软，从来不会跟人发生冲突。

我又问有没有人在骚扰她，几个姑娘都说没有，还说李雪最近越来越孤僻，几乎不跟人交流，整天抱着手机，手机老是在震，像是消息没停过。

我看出她们有些欲言又止，但没有强行追问，而是履行自己心理疏导的职责，希望能够帮到她们。

我又跑去其他宿舍问了问，听到的也是差不多的信息，还有些捕风捉影的闲话，没有任何有效线索。

一无所获的我茫然地在楼道里徘徊，远远听到篮球场上传来的喊声。

幸好，临时战友“时来运转”在线上的调查进展飞快。

他找到了李雪被网暴的原因——在一条明星做假公益的新闻下批评了一句。

就这么简单，然后就遭到了粉丝们的疯狂攻击。而这些粉丝，很多都是没成年的小姑娘。

这理由太扯了，我简直没法接受。我虽然早就听过“脑残粉”这个词，但你现在告诉我，一个年华正好的姑娘，就因为点评了明星一句话，就要被网暴至死？

我点进链接翻了会，看不到头的恶毒谩骂让我都很快心理不适，当初李雪在面对这些无休止的攻击和羞辱时，又是什么心情？

截了一些网暴者的花式骂人内容

我迷茫了：“这么多人，谁是凶手呢，谁对李雪的死负责？”

“时来运转”执拗地说：“他们都是，我可以把他们全都扒出来，管他们成没成年，就算还在读初中读小学，我都能一个个找出来。”

我连忙劝他先查是谁把李雪的身份挂到网上的。

正说着，“时来运转”突然不出声了，电话那头炮仗似的敲键盘声都停了。

我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，连问怎么了。

等了会，他发来了几张照片，低着声音说：“照片已经被这帮脑残粉上传到各个黄网还有招嫖网站了。”

看着屏幕里李雪的床照，我惊呆了。

5

“时来运转”留下一句他去查谁最早发布的床照，就挂了电话。

我则陷入了巨大的迷茫。就在刚刚，李雪的几个舍友都说李雪没谈过恋爱，那床照是和谁的？

就算有床照，就该被荡妇羞辱吗？

我也有过在场边围观男生打篮球的大学时光

我失魂落魄地晃到篮球场，想起自己上大学时的情形，这样美好的青春和校园时光，李雪原本正当好。

这时，打完球的男生们嬉笑着经过，我陆续听到“你也睡过她吗”、“听说高中就不是处了”、“应该不贵吧”、“趁热”……

污言秽语让之前的热血场面变得令人作呕，而我在其中听到了“李雪”。

我冲上去质问，得到的答案却是晴天霹雳——李雪竟然是“校妓”。

李雪手机里大量的骚扰信息、舍友们微妙的神色、校高层糊弄的态度、被传播的床照……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。

但我怎么都无法把亲眼见到的恐惧又焦虑的、会仗义执言的李雪，和“校妓”这个词联系起来。

见我不信，其中一个男生笑得猥琐，想将什么东西塞给我，突然的肢体接触让我本能地厌恶，就在这时，一个严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：“你们干什么——”

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我身前，言辞犀利地批评道：“这是校领导请来的医生，你们这样，是败坏我们整个学校的名声！名字学号告诉我！”

几个还在嘻嘻哈哈的男生，连忙跑走了。

我认出他是想自掏腰包帮助李雪父母的学生会主席牟翰，连忙谢谢他的解围。

他却替那几个同学向我道歉，接着带我见到了李雪的父母。

这是对老实巴交的小镇夫妇，在北京的风里被吹得皱巴巴的。他们颤抖着说，有个陌生中年男人联系了他们，自称是女儿生前委托的什么数字遗产整理师，发来了一段李雪的生前视频作为证明。

视频里，李雪挤着笑，不停地感谢爸妈把她养这么大，是她不孝，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自己被网暴和骚扰的事。

我看得难受极了，深深埋下头，向这对父母鞠躬，说自己就是李雪生前找过的心理医生。

我做好了被责骂甚至挨打的准备，但对面一直沉默。

一双长满老茧的手颤巍巍扶起我，李雪母亲的声音抖得像要裂开：“医生啊，我闺女……到底为啥要寻死啊？是不是我逼她学太狠……把她给逼死了？”

面对两双苍老又绝望的眼睛，我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
口袋里，篮球队员塞过来的小卡片烧得我皮肤发烫，上面是李雪的性感照片，还有她的手机号。

迷茫又绝望的李雪父母走后，“时来运转”发来最新消息：“床照还原了，P的。”

他告诉我，原图里的李雪甚至还没成年。

我呆坐在椅子上，愤怒和恶心潮水一样反复冲刷着我全身。到底是谁处心积虑要毁掉一个无辜女孩的生活？多大仇多大怨？

没想到牟翰还没走，他贴心地递给我一瓶拧开了瓶盖的矿泉水，关切地问：“李雪找你的时候，说了什么吗？”

我没有错过他那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试探。

电光火石间，一些零散的碎片对上了。

“我是李雪的高中同学。”“听说高中就不是处了。”“原图的李雪甚至还没成年。”

我接过水的手臂顿时炸出一层鸡皮疙瘩。

我借着喝水的姿势，压下了面上的异常，一边说道：“李雪和我说，学校里有个人一直在骚扰她……”

牟翰顿时义愤填膺：“学校居然有这种人？！我就说她怎么突然——她说了是谁吗？我一定会汇报给校领导，让他们处理！”

我违心地以李雪的名义撒了谎：“她说，她怀疑是她的高中同学……”

牟翰眉头一皱，连忙开始回忆：“高中同学？咱学校里确实有几个一起升上来的，我回去就——”牟翰突然看向我，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，“徐医生，你是怀疑我吗？”

我没有回答，只是仔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肢体动作。

牟翰委屈又受伤，急切地为自己解释：“不是，我——要真是我，怎么可能带你见李雪的父母啊？”

他说的很有道理，20来岁的学生，如果害死了自己的同学，还能镇定自若地对待死者父母，这种心理素质得多可怕？我也没发现他的反应有任何不自然。

他刚刚还帮我解围，我却草木皆兵地怀疑他。

我有些歉意，但以长辈的尊严又拉不下脸道歉，只能请他把学校里的高中同学整理出来，发我一份。

牟翰却不生气，说马上就回去在同学群里打听，今晚就发我。

晚上，牟翰发给了我五个人的名单，三男两女。

我赶紧把名单转给了“时来运转”，一个小时后，他回复，这五个人都没问题。

这个变态的“人肉效率”太高了。

他发来五个文档，和当初人肉我的那份一样，恨不得连这几个人祖坟在哪都标注出来了。

格式整整齐齐的五份文档，我觉得“时来运转”有一些强迫症

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，我仍感到一阵恐惧，仿佛网线另一头不是一个人类，而是一个数字幽灵。

“你到底是谁。”我忍不住再一次问道。

这次他没有回避：“只要你能找出害死李雪的畜生，我就告诉你。”

但眼刚找出的一条路又被堵死，实在是让人不甘心，犹豫了下，我把“牟翰”这个名字发了过去。

等着等着，这几天都没睡过整觉的我昏睡了过去，直到被一个电话惊醒。

电话那头炸出一阵暴怒的指责：“我要告你你知道吗！你居然敢这么弄我，你个婊子！”

我一开始甚至都没听出来，这是牟翰的声音。

我愣了下，赶紧打开休眠的电脑，发现在我发去牟翰的名字后，“时来运转”并没有回复。

但牟翰的表现……让我心跳如鼓：就是他！就是他！

在牟翰层出不穷的骂声中，我打开了热搜榜，本地热门上全是高材生给同学造黄谣的新闻，牟翰的姓名、照片、电话全被爆了出来，同时还有大量聊天记录和电脑截图，除了他怎么辱骂李雪，怎么P的黄图，还有他贪污活动经费，霸凌下属，意淫女同学等等，完全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渣滓。

牟翰这一刻的冤屈分外真实：“你居然敢造谣我？敢P这么多假图，我能让你进监狱你知道吗，我告诉你，你现在——”

我打断了他：“那这张呢，是真的还是假的。”

我将一张聊天截图发了过去，里面的头像和牟翰联系我的一模一样，他是这么说的：

“我是为了她好，她得有个教训，吃亏是福，她还得谢谢咱呢哈哈哈哈哈！”

“咱这手艺可以吧，完全天衣无缝，谁他妈看得出是P的？不愧是我，什么都能干好，牛逼！”

“我哪知道闹这么大，她也是没脑子居然敢惹脑残粉，活逼该吗这不是！哥们，你可千万替我瞒好了，放心，主席在这，好处还能少了？”

“这人怎么这么脆弱，我就开个玩笑，她居然自杀了……无语，女人真是挨不得沾不得，真是晦气……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。

我再次问道：“李雪的黄图是你P的吗？她的个人信息是你传到网上的吗？”

沉默。

“是你杀了她，你知道的吧？”

牟翰挂断了电话。

我其实感觉到了，刚刚的牟翰应该并没有撒谎，他委屈得恨不得去告御状，因此这些截图搞不好有真有假——这完全是“时来运转”干得出来的事。

牟翰当初怎么给李雪P黄图，“时来运转”就怎么给他P了假的聊天记录，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。

我知道这样不对，不能拿错误的方式伸张正义。但报复的快感是如此真实，像一团火，烧掉了我这几天所有的憋闷和愤怒。

以牙还牙，以眼还眼，竟然可以这么粗暴和干脆。

6

这之后，“时来运转”就失联了，消息不回，电话不接，游戏也不上了。

他就像个病毒一样突然出现，现在我重装了电脑，病毒也就消失了。

我安慰自己，或许正是我前段时间的与虎谋皮，帮助他给客户李雪报了仇，他也就放过我了。

幸好他没告诉我自己的真实身份，不然我道都没高一尺，他魔高那是好几十丈！

我以为生活完全平静了，突然有一天，李雪的父母发给了我一个视频，说是数字遗产整理师做的，做得很好，也想让我看看。

我点开了这个近一小时的视频。

背景音乐是李雪最喜欢的歌单，以周杰伦为主，画面逐一展示了李雪最喜欢和最不喜欢的食物，她在大众点评写过三百字对豆汁的控诉。她在豆瓣标记了800多部电影，其中最喜欢的是《天堂电影院》。她走遍了北京的各个角落，在地坛公园捡过银杏叶，在枫叶红时爬过香山，她会去养老院做义工，也会去故宫找御猫。她在微博关注了很多读书博主，偶尔转发图书抽奖，会抱怨从没中过奖。

她甚至也玩魔兽世界。

透过视频，能真切感受到李雪是个多么有生命力的姑娘。

视频看完，我很感动，“时来运转”虽然是个变态，但干了件人事。他也终于遇到了一个数字人格和真实人格表里如一的客户。

李雪妈妈和我说，她从来没关注过女儿的精神生活，是整理师告诉她，李雪玩游戏也很厉害。

啊？魔兽吗？

我点开李雪妈妈发过来的链接，是条热门微博，李雪的另一个身份被爆了出来——魔兽世界里一个知名公会的会长。

现在大量玩家都在悼念她，她的公会还在游戏里给她弄了个纪念角。

这……因为和李雪的现实形象格格不入，让人难以相信。

我突然想起“时来运转”曾和我说过，她把一个死者的出轨记录嫁接在了另一个死者身上，成功“帮助”死者遗孀走出了殉情情绪。

如果李雪也被……

电话那头，夫妻俩的声音依旧悲伤，但多了释然和欣慰：“小雪这辈子虽然短……但我们很高兴她这辈子快活过，还被很多人记着。她九泉之下，应该不怨我们把她带到世上走这一遭吧？”

李雪父母还告诉我，“时来运转”把他们拉进了自己的客户群，里面很多都是失独父母，现在大家已经在约着一起旅游了。

“比起死人，更该帮助的是活着的人。”“时来运转”的这句话再次响在我耳边。

我心情复杂地结束了通话。

趁午休的空档，我找了个网吧登上游戏，真的还找到了“李雪”的纪念角，就放了一个小道具打卡。

这是最有名的魔兽世界玩家纪念碑，是官方给已经去世的挪威玩家Mats设置的

我打开了仍旧离线的“时来运转”的聊天窗，却不知道要说什么，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游戏账号嫁接给李雪？

和“时来运转”打交道也有一阵子了，我其实猜到了他的用意。

李雪是恢复清白了，但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，在互联网的记忆里，她只会是个被网暴至死的可怜虫，如果有了更瞩目的标签，那么她会作为一个强者被记住，被仰望和感慨，而不是被唏嘘和同情。

但，这么做……对和错显得如此模糊和混沌，我分不清了。

在我还在纠结怎么组织语言的时候，“时来运转”的头像突然变成了彩色，他的通话请求打了过来。

我犹豫了几秒，接了。

他开门见山：“真想知道我是谁？”

我豁了出去：“想。”

但我怎么都没想到，他的声音突然从一个低沉的中年男声，变成了一个清脆的年轻女声：“徐医生，其实我们已经见过面了。”

啊，啊？！

他或者她发来了一张监控截图，是我诊室外的医院走廊，李雪正挡在一个女孩面前，和一个老人对峙。

我一眼就盯中了李雪身后的女孩，剃着寸头、打着眉钉，一脸的桀骜。

一切就像捅破了窗户纸一样，“时来运转”的语言风格、行事特征、性格特点……但我根本消化不来这个大反转，嗯嗯啊啊了半天。

对面倒是干脆：“怎么啦，我用的是我爸的账号，你知道的，在网上中年男人遇到的麻烦要比年轻女孩少得多。

“那张全家福里让你找破头的男人，就是我爸 ，他早去世了。

“我收殓的第一个数字人格就是他，移植给其他死者的出轨记录就是他的，也是他的死，让我想做数字遗产整理师，比起真相，保护还活着的人也就是我妈妈更重要。”

她的坦诚，让我奇异地放弃了追问李雪的真相。

我原本有很多愤慨、控诉、告诫、感谢和敬佩想说，但最后说出口的话连自己都意外：“我也想找你委托数字遗产，放心，我不是要自杀，只是——”

她打断了我的郑重发言：“知道知道，什么意外明天哪个先到来嘛！你的单，我接了！”

后记

时间在网络上的流逝很奇妙，有些信息可能存在得短暂，但有些会被永远保留。

被保留住的那些，有的叫做“黑历史”，有的叫做“宝贵资料”。

在遇到“时来运转”前，我想过找一个具体时间，逐一清理掉自己在网上的所有痕迹。

在记得和被记得之间，我不想选择用网络。

我也怕在某些时刻，留存了影响别人看待我的话语、图像，甚至是视频。

一键删除不能保证干净，但没有人记得，才是最彻底的消失。

我庆幸“时来运转”把李雪“留住了”，我也知道未来有人会记得我。

其实这很好，不是吗。

作者：徐晓 本故事整理者：牙鸟 责编：王大宝 钱多多 监制：王大宝

世界从未如此神秘

▬▬▬▬▬ ● ▬▬▬▬▬

We Promise

We Are Original

本文属于半虚构，人物皆为化名，未注明来源的图片、视频均来自网络，仅用作说明。

欢迎转发到朋友圈

本期故事没看够？阅读「魔宙」全部好故事～

点击获取「魔宙」已出版图书（夜行者亲签书、魔宙周边限量贩售中！）外汇配资比例

• 半夜
• 玩游戏
• 陌生人
• 连麦
• 外汇配资比例